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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家寡人了。但闻亭丽很清楚这还只是开始,真正的炼狱还在前头等着陆克俭。陆世澄没看她,继续削着手里的苹果:“想问什么?”
闻亭丽笑着摇摇头,接下来几天,陆世澄几乎寸步不离守着她。无论她想干什么,他都顺着她,不论她想吃什么,他都想方设法为她弄来。
朋友们轮流来探望闻亭丽,闻亭丽心情无比舒畅,每晚都睡得极香。
她终于亲手除去了心头大患,从此连这城市的空气都比从前清新。
她同陆世澄商量:“等我出了院,我想回一趟南京。”
“想去祭拜伯母和伯父?”
“嗯,我爹走得太憋屈了,至今我还会梦见他老人家临死时的那张脸,他不仅恨死了邱大鹏,更放心不下我们姐妹俩,我想亲自到他坟前告诉这一好消息,这下他老人家总算可以瞑目了。”
“好,我陪你回南京。”他把苹果切下来一块放她嘴里。
闻亭丽吃着苹果,忽然兴起:“要不我们在南京玩几天?我虽是在南京出生的,但很小的时候就来了上海,南京的风貌我早就忘光了,要不我们这次在南京好好走一走。”
他笑着点头,正说着,周嫂过来说有客来访,陆世澄跟闻亭丽对了个眼色,暂避到书房去。
不一会,就见曹仁秀领着一个人上楼来。
“你怎么来了?!”闻亭丽又惊又喜,忙要下地迎接。
是那位红棉纺织厂的女工丁小娥。比起上回见面,她的面颊丰润了不少,不再那么像骷髅,只是身板仍很瘦小。
丁小娥抢先扶住闻亭丽,刚进门时,她还有些无措和紧张,看到闻亭丽如此欢迎自己,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。
曹仁秀在旁笑道:“她听说你生病了,非要来亲自看看你。”
“闻小姐,你好些了吗?”丁小娥期期艾艾开腔,“老早就想来探望你了,上次的事,我真过意不去,我还以为你跟那个黄导演要拿我寻开心,没想到你们真把卖电影票的钱都捐出来了——”
她无措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布袋:“大家已经收到你和黄导演筹集到的款子了,是那个姓刘的女状师送来的,郑姐的肺痨拖了好些日子了,刘状师一来就把郑姐送去了医院,那两个日本工头一开始还不肯,刘状师把他们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我长这么大,还是第一次看到女状师咧!她可真神气,她说这些钱是你们那个什么女工基金会捐给我们的,不用我们还——”
说着说着,丁小娥忽似想起什么,手忙脚乱将胳膊上挎着的竹篮放到床头柜,揭开篮子上的布,让闻亭丽看里头的鸡蛋。
“这是我们姐妹几个凑钱买的,这东西最补身体了。”丁小娥诚恳地说,“底下还有一罐洋奶粉,听说生病时喝最管用。”
在她的认知里,这已经是最好的补品了,闻亭丽不知说什么好,丁小娥每说一句,她就噙着泪花点头一次。
“闻小姐,曹小姐说你们给我们办了夜校,要教我们大家认字,这是真的吗?”
“是真的。”
丁小娥的表情愈发惶恐,嗫嚅道:“可是,你和黄导演都不认识我们,为什么对我们这样好?”
“因为——”闻亭丽抽抽鼻子,“当初也有人这样帮助过我。”
丁小娥有些惊讶:“闻小姐以前也在工厂里做工?”
“没做过女工,但我当过接线员,还当过报童呢。”闻亭丽笑着说,眼中泪光若隐若现,“别忘了,我也只是从平安里走出来的一个孤女。”
要不是当初有人不计回报地帮助他,她又怎有今日。